年7月,为胡适先生开始创作第一部新诗集《尝试集》周年,为隆重纪念新诗百岁,展现海内外当代华语诗歌创作成果,北京文艺网、北京文艺网诗歌论坛、北京文艺网国际华文诗歌奖   

今夜,这个院落

是他的。杨桃树投下的阴影

在他梦里,会

越来越盛大。直至

将从前的日子覆盖

  

他渐老,厌生倦旅

不愿再忍受钥匙

磨擦背包的声响

一杯浊酒,便足以

把他引向更远的地方

不会再有杨桃院子

  

树荫下欢歌笑语

渐远。从此

他会低首匐近地面

合掌掬饮。然后

脱下那只动情的鞋子

敲打着:你们醒醒

.05.12晨雨中

●无名岛

如何从一棵树,进入

一座岛

枝桠的指向

随风不定

一群人深入草木

岛便隐去。在一棵大树背后

化石。被谈论

被拍摄

在午后显身

如一滴泪颤抖于

一片浩淼间。随即

消溶

而海依然不断在完善

它的空阔无极

你在远处旋开

门。波涛会涌进

当一群人退出草木

无名岛再现。螺贝

在倾听,在餐桌上

露出笑脸

你还在远处。正关门

下楼。在融入人海前

朝一棵大树,习惯性地

挥手致意

-04-18

●简在圣胡安街区

“从此以后,不再有人知道我的真名。”——JAN

这一天,马尼拉所有的阳光

汇集。街心公园的水果摊

让午后的简凝神片刻。开始

在芒果与香蕉的身后数日子

年轻女教师的班上有“goodboys

badboys”。他们中至少有一位

会在六月的最后一课心生暗恋

而神父反复叮嘱:“必须狰狞!”

简还只会微笑,初见陌生热烈的

国度。把“时间都献给了孩子

时间献给了上帝”之余。还有什么?

厚厚的日记本不再空白,鞋在门后安静

在我想象中,光启中学是一座小教堂

数不清的圆窗,可以望见夜空

这个过于漫长的春天。有一部分

被简怀揣着,与对街的女校相呼应

月华依旧薄雾间。如那个凌晨

她穿戴整齐,推醒深睡的母亲,说

要去告别。向某个人,向晦涩的青春

告别开启了一扇等待之门,琴声犹在

此刻在简的家乡,暴雨成灾

几多隐秘的日子未数尽

便被江流裹挟着,汇入太平洋

遥向那个阳光充沛的岛国。被神明眷顾

圣胡安街区在地图上微若轻尘

简是深色的。有时自觉“透亮光彩”

数完日子,走过水果摊。她不匆忙

耐心去接近,一直想去的某个地方

           .06.18-20

●获救①

“即使拯救永不到来,我也愿时刻无愧于它!”——佚名

1.

午夜过后,月色迷离

他的肢体随之变得灵巧

一种罕见的夜蝴蝶

无意飞越想象的沧海

他漠视,所有的白昼

在电脑屏幕前,他愿意

成为一颗沉闷的蛹

一动不动的纪律身体

2.

借助窗外肉色的夜光

他裸足、离地,以便越过

前厅与卧室之间(没有隔断)

图书影碟旧相册构成的废墟

一支支空酒瓶神形庄严

时光坚定的玻璃卫兵

善变的窗帘。唯有旧铁床情愿等待

一只蝴蝶也拥有这么大的枕头?

3.

首户入住。这庞大的社区

他身后,时而跟随一位女孩

时而是猫。被“赶工期

保品质”的建筑工地围困着

夜间是寂静的。窗台朝北

可以望见田野,容他独自化蝶

他以为春天适合一个人过

于是就一个人。猫已升天

4.

入冬最冷的一夜,他飞速

归巢。忽略沿江的风景

“鼻子都快冻掉了,谁还顾得上

有没有被人看见翅膀?”

任何一道强光疾响

都足以将他打回原形

在这个季节,做“删节版的人”

“南瓜不說話,默默生长着”

5.

十里开外,白马河畔

时而风、时而雨。代替他往返

眷顾。曾经流连的座椅、吧台

还有小炭炉。被一一搬离

成为奥菲利亚的影子剧院②

最意外的道具。窥探着

过气女主角的饮食起居

训诫着第三者的领口衣袖

6.

进门仍然废墟。这个房屋的

另一把钥匙,由一位天使掌管

她会引领他,穿越险境

来到床边。一盏银色的书灯

将陪伴他,安度余生

当他伸出冰凉的指头

触摸到,同样冰凉的开关

他会相信,神并没有将他遗弃

-12-18凌晨-午后(初稿)

-01-29下午(二稿)

注释:

①获救:诗题来自奥地利著名作家弗兰兹·卡夫卡在年10月19日日记里的一段话:“任何不能在活着的时候应付生活的人都需要用一只手来挡开点儿那笼罩着他命运的绝望……但他可以用另一只手草草记下在废墟中看到的一切,因为他以一种与众不同的方式看,而且看到的更多;总之,他在有生之年就已死去,但却是真正的获救者。”

②奥菲利亚的影子剧院:德国幻想文学作家米歇尔·恩德的童话书名。主人公奥菲利娅小姐是小城剧院的提词员,失业后陆续收留了求助于她的“影子流浪汉”及“怕黑”、“孤独”、“长夜”、“永不”等影子。当影子门因过于拥挤而争吵时,熟知世界上所有伟大悲剧与喜剧的奥菲利亚教导他们将情绪以诗人的语言在舞台上表达出来,随后组成流动的“奥菲利娅的影子剧院”。他们到一个又一个村庄巡回演出,给苦难大众带去欢笑与热泪……

●“我的情欲沙发”

在幽闭王国,空气粘稠

水质暧昧。有几个盲人

怀抱木头歌唱。更多人

逃窜中,躲避突降的春雨

辨认家门。前庭后院已不再

而龙舟正挣脱河面,被绘上耳目

插满彩旗,安装轮子

随他们上路嘛

就在此刻,潮水边

“我的情欲沙发”

出现了。两匹怪兽

纯粹,无遮,令众人侧目

  -06-23~07-13

●一位尊贵的夫人说……

“有时,远远望着我的先生,我会想…”

她换个话题,让我不由地转过身。暂且

冷落过往的运沙船。一座铁路桥

在不远处连夜施工。年底要跨过闽江。

那夜她看起来衣衫轻薄,楚楚动人

玉指上一枚尾戒,来自一次伤心的旅程。

“没想到你会见我。”她再度自言自语

“没想到快入夏了你的江边还这般清凉。”

她以为我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

“你看上去,是比相片里老了一些

最近怎么了?”这位尊贵的夫人

有太多的“想不到”,我必须打断

把话题重新引到她先生身上。她猛然

喝下一杯。“我会想,即便他不是我先生

我依然会爱他。可惜…”那是前年?

她独自往更南方旅行,刚回没几天

留言想见我。“给你带了一磅咖啡豆

一小袋热带干果。”想喝几杯,但不去酒吧。

后来她加重了语气,“我就是想知道我

出门这十几天里,他会不会更无端猜疑。”

或是三年前?我早已模糊了她的美貌

她放弃傲慢后依然不俗的言辞。只记得

高桥上不断有电焊的火花坠落江面

运沙船一声汽笛将她从微醺中唤醒。

她的嗓音如此迷人,值得那些诗人去赞美

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我必须视而不见;

必须阻止她再去车上取酒;我还必须让她相信

他们彼此是相爱的。“可惜他是我的先生。”

                 -02-15

●“我不再试图向你们描述……”(a-f)

a.

我不再试图向你们

描述,它的模样

已经不可能

还会深夜来临

我完全有理由怀疑

从现在开始

黎明的窗台,我再也不会

一转身,就看见它

穿着去年的那件睡衣

b.

有一回,在芍园楼道

我感觉与它迎面相遇

等用完洗手间归座

她在酒杯前谈笑自如

它不止一次说过

要来看我。带着它

独特的凄美面容

“只有你会认出

——是我。”

c.

它已被告诫

学会掩饰酒量

掌握这年头的易容术

以便白天出门

然后在37路公车上

被一黑脸壮汉

狠狠踩中

右脚。它羞愧地

坐到后排,像逃票的乘客

d.

我习惯深夜浇花

当时明明看见它

端坐楼下的游泳池旁

戴一顶

与时令不符的帽子

转瞬又无踪影

这么冷的天气

我没有勇气,入水

探个究竟

我想到的,多半

都做不到

e.

我和你们

其实,没有区别

即使刻意保持时差

也显得可笑

它不在纽约

也不会去巴黎

自小它就特别害怕

异乡别调

我感觉,它

就在不远处

f.

难得今天有

过路的风雨

进城。捎带些什么

给它?要换季了

我还无法推测

它明年春天的喜好

你们将看到的,或

听说的

也不会是它

原本的模样

-01-18午后/初稿

01-29晚间/二稿

●来自北太平洋的风

来自北太平洋的风

带来的抚慰

一如既往。这小小的灾难

令人猜不透

为什么?她

必须连夜赶到

探究一个人

身体的危机和奥秘

今夜,一个人

忍不住要敞开

终年紧闭的北窗;敞开

群山不再潜伏

她摸索着,南方的脊背

仿佛几千里的奔赴

只为了,制造一场

超标的援助

“时而炽热,时而

冰凉。”她同样猜不透

这岛屿般的身体

还能被灌入,多少的海水

   -03-15深夜

●冬日记梦:登高

甲壳虫缓慢

爬过树叶背面。闽江

又出现在眼前

缘径登高

草木漫山遍野

随风,摇荡

而一条长河

就在我远眺指点间

停止了流动

一群人,正忙着

把东边的石头

搬往西边

或试图于

波涛汹涌的屋顶

树一面旗帜

谁说流不尽?

这季冬河水

江山如画已褪色

你们还不快——

放下手头的活,为它

再上一遍新漆

.01.10清晨

●马尾街

1.

紧贴湿凉玻璃窗的那张脸

还在爱着——

那是我最小的妹妹

失散于多雾码头

在马尾街,大部分门窗

由幽怨的目光构成

左邻右舍看不清

唯有你,还暗藏着

一小片雕花玻璃

与童年的某次坠楼事件有关

2.

几十年了,每天路过

同一条街。听惯了

背负铅皮书包的学童

与围墙的摩擦。供销社

高傲的柜台,甚至连

小镇电影院的门廊

也常年修缮。起初是榉木

云杉;落叶松;不知名木

直到有一天,所有的街巷

都被换成鲜亮的名字

3.

又是台风天,哑巴一大早

拖来戏台边刮落的广告牌

他手脚并用,在你屋后

忙活。又锯又钉,哐哐响——

“要打开三口窗

有一扇朝南。”可以望见河水

淹过你家门前的台阶

每月初一十五,你会遇见她

穿戴齐整,独自坐在渡口

不知已过去多少年

4.

马尾街走一半,右拐

是桶街,百年世利店的掌柜还在

跟炒蚕豆的小伙计交头接耳

过完这个夏天,他就会

瘦成一根鱼骨头

扎入老板娘辛酸的身世里

荒草蔓生墙头街角,阴雨

连天。一个异乡人住进

马江旅馆。掏出这个小镇

前所未见的身份证

5.

每隔一段日子,我就会踏上

那段铁路。它紧挨着后街

躬曲在时光的草丛间,如一对

被显赫家族遗弃的亲兄弟

每一座无名小站,每个周末

都会有一个瘦弱的孩子,在等火车

把他们的父亲送回家。每条后街

都会有孩子噩梦中的照相馆

而数年之后,车站动人的斜坡下

就是他们继父的家

6.

潮水退去,马尾街袒露

新鲜的胸腹。仔细听——

此间鼓乐又奏起

在龙舟旁,男人们是否已淡忘

正月游神的花火,曾照亮

一张仙女的脸庞

那是我最小的妹妹,莫非

她不再离去?

且化作每个日子里

一杯清冽的酒水。你喝过

.06.02深夜/初稿

06.04清晨/二稿

06.14下午/三稿

3

诗评2篇

●在一条河边街上

鲁亢

  一

  “一位尊贵的夫人说……”,这个标题一度让人不适,诗的内容及其趣意横生的语感反而被忽略了,因为熟悉老卓的人,并没有看岀此作有蕴含新鲜的“私昵/私密性”——“他不就一直这样吗?”没有读出这首诗的“人生际遇”、克制的调笑味道与情绪性的模仿——只是为了对记忆的回报,像勃洛克的《陌生女郎》,或者叶芝,那深深的、八十年代特有的诗意印痕的怀想的“回访”——,也不接受诗人抽离不了的真性情。不过,不适者当自便,诗已成熟欲落,有着纯质的含酸性的“智性的甘甜”。

  ......在那条叫“马尾街”的街上——在老卓的心中,更在乎不远处的河,他近年的诗,河占着更大的比重。他想说什么呢,时间性的柔情似水,佳期如梦……——虽无过度喧闹,却亦终日尘土,时间飞速,记忆一直往回赶,与某个相干或不相干者一碰撞,产生令人暗暗叫好的反应,旋律感也随之被感知,句子蜿延而诞,诗人于懵懂中自求清醒,字酙句酌,犹如天赐难得,当受而喜之,忘而复之。正所谓为“消除时间,由后天返先天,乃得当下之理”。

  当下即无限感念的永远,欲望却随人老;即那夜“看起来衣衫轻薄,楚楚动人/玉指上一枚尾戒”的尊贵的夫人,这种日常并不罕见的情景,如果不是在一个特定的心境中,在一个对语言的柔韧性愈来愈敏感的时期,很难岀现如此美妙又生动的描写与感悟。善待细节,庶几做到浑然天成。她“来自一次伤心的旅程”,她有些茫然,焦虑,耽于幻想,世俗况味的清高,外遇欲迎还拒者,小资,精神带着疲倦的、不甘不愿的气息,此刻“再度自言自语/‘没想到快入夏了你的江边还这般淸凉。’”

  老卓的文学训练不是来自勤写,交流,写作班,遗传,髙人指点,“常发表,不会也会”。我估摸着除了天赋,就是一些无用的阅读,阅历深广使人成精,越来越淸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作品的那股挑剔劲——“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一些些的冥想,想恋爱的平常心,还有讨喜的幽默(如今我们没有忧郁了,它早早就缠上了少年),比如他写道“她以为我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你看上去,是比照片老了一些/最近怎么了?’这位尊贵的夫人/有太多的‘想不到’,我必须打断”……多么舒服的状态,成年娴熟的知性语言,私昵性的气场,宛若远离尘嚣,且万物之心已洗濯,独留我二人风月游戏间。“把话题重新引到她先生身上。她猛然/喝下一杯。‘我会想,即便他不是我先生/我依然会爱他。可惜……’那是前年?/她独自往更南方旅行,刚回没几天/留言想见我。”有人说老卓的一些诗作像小说,其实镜头的意识也很强烈,像电影,非同一般,戏剧性的独白和对话,心境的巧妙转换,可谓技巧高超。犹显耽于诗者的自觉意识,即对专业的绝对尊重,时而诚惶诚恐,时而喜不自禁,将自感最好的诗思,诗欲,诗乐,情,字收入囊中。

  除了《简在圣胡安街区》(他写的一首有“国际范”的佳作),这首是老卓五六十首诗中特别让我“眼睛为之一亮”、几乎完美无缺的作品。这种经验和智识积累到一定时候的完整呈现,为写作的难度作了证言。它完全可以剥离开任何背景独立存在,一种纯粹的美学,绝对私性的古典情怀,妙不可言的戏剧效果,让人感佩的语言之心。

  当初之所以召人不适之感,恐怕就是因为其“锋芒毕现”的私人特征,着实与俗世的要求相距甚远,人们在忙什么,而他们呢,还在“或是三年前?我早已模糊了她的美貌/她放弃傲慢后依然不俗的言辞。只记得/高桥上不断有电焊的火花坠落江面/运沙船一声汽笛將她从微醺中唤醒”。一点都不后现代,传统的,太传统的,那种叙述性抒情。

  人生实难,大道多歧。他们独怀心事,行于小径,“且必弯弯曲曲而行,犹疱丁之解牛”,似亦无关他人甚亊。一条道,走到天黑就到了。

  二

  作为记忆中的马尾镇也无非是一个小镇,陈旧斑驳,稀松平常,有的是邻里间的日常琐亊,说起过去的历史事迹,大家并无太深的感触,恍若仅是书中记载的一段传奇。眼下的马尾已是新区,新楼,新街,新店,找不岀所谓的特色,但生活总比以前方便,日子也比以前好过。老卓也不例外,他只是出于“诗意地栖居”的狂想,给自己经营的休闲服装店取名“从前”。从前,“淹过你家门前的台阶/毎月初一十五,你会遇见她//穿戴齐整,独自坐在渡口/不知已过去多少年”……浪漫的,婉约的,忧伤的,安静的从前。而在他看来是灵感之源的河流,确也屡屡现身于诗中,一发难收的情愫。“躺在时间的河流上 我曾经/以为我愿意 剔除繁杂多变形//的枝叶 不再屈从季候安排/我曾经多么希望 一路纵情”……寄梦于他方,又眷恋此在,当下的近于一晌贪欢的存在感,对命运突发性感知的骄傲,追求直至碰壁,抑或无往而不胜,在相对封闭的內心,有一种因冲动与冒险而获得能量的欣悦,“没有来源 没有潮汐 到来/将我们一起带走 也许眼前//这片海域 同样是没有岀口”。在另外的时间,他找着回忆中的平静而陈旧的生活的河流,与现实并行,他开始记录“我本意来打听那艘连家船/传说它前几天已躲远/在另一片水域。依然过着/我不断梦见的日子/夕光中,你眯眼/显露少有的忧虑神情/春江潮满,鹭鸶飞过”……相似的情景兴许在一些他人的作品中有过,而在马尾,恐怕只有两个人花了不多的力气,写下这个小镇的往亊。先是吕德安的第一本自印诗集《纸蛇》等——民谣的,幻想曲一样的;再就是老卓的《马尾街》等等——怀旧的,叙事的,似有“节奏与布鲁斯”风格的。

  两个诗人,一座小镇。

  三

  在那条叫君竹路的新街上,“从前店”是一排街边店的其中一间,不起眼,颇安静。“马尾街”自然是一条老街,已经“衰败不堪”,最终在"拆、拆、拆"的声浪中留下一个老地名。老卓在新街的小店里做着生意,却对老街怀上一些旧,疏理几个旧故事,瘦得像几尾小鱼,在时间的环形广场上挨着边游着,伤感,温韾,家世,旧迹,情事。其实有关那条街的诗作也不算多,他本不善专事于此,只是感觉到了,自然而然产生似的,成为他这几年——恢复写作状态,在拿起手机拍摄的同时——几乎无一劣作的几十首诗中的“意外之喜”(难道他想过在他生长的地方,还会赐予他一种不一样的言说方式,来引岀他的乡愁?并为一个地方立传?)。而他更多的也为人所称道的作品,则来自其短程的旅行,或者去取货的广州,三天两夜;或者福州,会友,约会兼晩餐,半个白天一夜;或者沈也山庄,吕氏山居,“某人公馆”,清客一枚,一天一夜,茶酒不拘。他擅长写“小品”,顾不上多少时事,多少“人间苦难”,摆弄好自己的私事,把语言弄干净,把音调准,对于写作便是正事了。

  “那时你/在北方。一个人/一团会呼吸的枕头/我们醒于同一场梦”——《会呼吸的枕头》

  在老卓的潜意识里,一个人写的多写的少并非重点,如何才能写的好,观念,沉思,思想,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贯穿其中,不要刻意地追求要表达什么,多有深度,而是要自然,深切,意境和隐意。他的作品中吸引人的地方也是这些,情真意切,优雅生动,情怀如初,梦想依旧。

  他必是他自己所感动的那种人,似有別于众生,做着他的事,写着他的诗,等着奇迹出现。

●慢调马尾——卓美辉诗歌印象

刘晓萍

  诗歌是最高级的密。

  作为一个诗人,这是我对诗歌的唯一定义。当然,这样的定义必定在诸如“口水派”、“垃圾派”、“下半身”、“当下性写作”等此类诗歌中无用武之地。诗歌作为语言中的最高魔法,理应有反日常的惊艳,其中包括不受时空制约的生长力、普鲁斯特式的记忆还魂术、隐秘的个人史和对此在经验的破坏力。它也许会送出一个平静的湖面,但湖底仍有惊骇的落日和波涛,它需要时刻葆有警觉,只因“往事”可能会在某个拐角处猛虎般地反扑,它一旦从猛虎的齿缝间全身而退,眼前的一切都将是需要被重新评估的一切。

  重述“往事”,并令其在我们此刻的生活中成为拉康式的自我镜像,是我读卓美辉诗歌的最大印象。而那个在中国近代史上不可小嘘的南方港口小城马尾,作为一幅不可更改的背景,在卓美辉的诗歌中一次次成为秘密的钟的心脏。与闽江入海口的滚滚江水不同,在卓美辉的诗歌中,马尾是“反季节的头颅”,以其完全独立于时代的自我节奏,绘制独立的山水。在当下中国各地城市大跃进式的发展中,马尾亦有“日新月异”的更改速度,而那完全与诗人无关,在诗人这里,马尾的江水是回溯而上的江水,在某个人去楼空的林中空地,马尾以其钴蓝色的调性活跃在它的“旧时代”。

  “马尾街走一半,右拐/ 是桶街,百年世利店的掌柜还在// 跟炒蚕豆的小伙计交头接耳/过完这个夏天,他就会// 瘦成一根鱼骨头/ 扎入老板娘辛酸的身世里// 荒草蔓生墙头街角,阴雨/ 连天。一个异乡人住进// 马江旅馆。掏出这个小镇/ 前所未见的身份证”——《马尾街之4》多么奇怪,这个从出生到现在从未离开过自己故乡的诗人,我从他的诗歌中读到的却是扑面而来的乡愁。他像一个游子旁观着他寸步未离的出生地,连一个外来者也不放过。他的观察细致入微,就像整个马尾是他守护的一个秘境,他是唯一拥有进入这个秘境钥匙的人,对这个秘境拥有唯一的主权。他以一种看似漫不经心而其实极具镜头感的语调,向外人描述这个秘境的版图,无非是为了告诉人们,记忆是反时间的沙漏。现实无情而残酷的可能性,也将通过一个秘密的甬道“化作每个日子里/?一杯清冽的酒水”。

  很难去评估日常经验和成长背景在诗人的诗歌创作中所产生的基因式的作用。在卓美辉的诗歌中,那个中国曾经著名的马尾港,就像一个“幽闭王国”在诗人的日常生活中不断外溢出独特的个人精神图景。“在幽闭王国,空气粘稠/ 水质暧昧。有几个盲人// 怀抱木头歌唱。更多人/ 逃窜中,躲避突降的春雨// 辨认家门。前庭后院已不再/ 而龙舟正挣脱河面,被绘上耳目// 插满彩旗,安装轮子/ 随他们上路嘛// 就在此刻,潮水边/ “我的情欲沙发”// 出现了。两匹怪兽/ 纯粹,无遮,令众人侧目”——《“我的情欲沙发”》马尾江面上的龙舟赛已经很古老了,而赛手们的激情年年新,日日新。在江水中竞逐,在马尾这是非常日常的一幕,而在诗人这里,这真是一个超级隐喻。有什么能够抵御时光在人身上所作用的一切,所剥夺的一切?除了这挣脱河面(时光流逝)的努力,除了证明青春的情欲。我无需赞叹诗人在处理这些日常景象时所使用的娴熟的特技,这一切也许正应证了佛家之言:物随心转,境由心生。而诗人仍然兼具魔术师的执行力,让语言通过层层转换,制造出超越于现实的摄心术。

  闽江在马尾港留下无数个漩涡,尔后急转直下,奔流不息,经过一个又一个黑暗时代,光辉时代,越来越快,越来越不可自持。这应该是诗人最深沉的乡愁所在。时代变迁将普罗大众湮灭于其奔腾的洪流之中,在面目全非的加速流逝中,个人史从未得到过应有的尊重和公正的对待。作为感受力极强的诗人,“往事”的启示录力量让个人史破壁而出并得到无限的自我更新,为此,诗人必须创造自己的节奏。在卓美辉这里,其内敛的,细致的,慢于时代的声调无疑成为其诗歌最重要的精神肌理。马尾的每一条街巷,每一种回声,在他的诗歌中像取景框艺术被定格在一个个“重要时刻”。

  -8-4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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